这个女人,上下求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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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情这回事很复杂。你要按好多规则和秩序去扮演你的角色,不可以有出格的行为,也不可以完全按你的想法去做事。”普世性的老生常谈,却是出自电影《寻她》的女性主义语境中。套用这句话来解读另一部女性电影《这个女人》,也合适。

这句话原是《寻》里跟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文化杠上的女主角凤娣(舒淇饰)的亲弟弟,心疼姐姐而好心劝告,但也折射出男权凝视的目光下对女性角色的画地为牢。

高反差的女性内省

甭说这两部中国大陆电影的高反差题材,《寻》封闭的岭南农村社会里受压抑的村妇,对比《这》的现代北京相对自由,但仍被主流价值观掣肘的现代女性和风格(技术较精致工整的农村悬疑通俗剧,对比更“随兴”的伪纪录片),给它俩交换片名,居然也搭调。

《寻》中两个年轻妈妈凤娣和林申(朗月婷饰)夜里在简陋的卫生所产女,不巧遇上卫生所被暴风雨吹入池塘(在村里,池塘不只是庄稼的生命线,还隐约被“拟神化”),最终只救回一名可能是林申的女婴;另一名则失踪了,但究竟沉入池塘的是凤娣的女儿,还是幸存的女婴才是凤娣的?

事发之前的凤娣,就如《这》的女主角李害害(演员本名)一开场就面对镜头说:“我是一个很标准的妻子。”

半辈子逆来顺受的凤娣,如今固执于“寻她”(女儿)。她的父亲劝她当女儿死了,赶紧办个葬礼(这样可以再生一胎,弦外之音是搏个“带棍的”);她质问:“如果丢的是男孩呢?”侦探片般的故事翻转,逐渐揭盅的重点还不是“案情”真相,而是从男性亲戚、乡亲到同为女性和妈妈,却也有其他挂碍的林申,在“案发”前后的各种思考模式和行为,如何阴差阳错、盘根错节地把这个原本的“天灾”几乎导向“人祸”。

当剧情堆叠到高潮,凤娣甘冒全村之大不韪的一个“终极”动作,寻找到的那个她,或许是凤娣真正的“自己”。

只是《寻》的主题,即凤娣所寻的,难掩一种现代女权视野下的说教及控诉式的、有标准答案的“她”。《这》片里的李害害所寻的“她”,反而就如其作品风格般的暧昧、具开放性,是更耐咀嚼、更堪辩证的女性内省。直到片末,害害本人、电影作者和观众都无从判断,她对自己的生活轨迹的抉择,是不是最理想的——或许人生太复杂,不可能有完美的抉择或方案。

《这》打破虚实界限

人说一般的伪纪录片打破剧情片(虚构的内容情节)与纪录片语汇(手法)的界限,而入围去年金马奖最佳新导演的《这》更打破伪纪录片的内容当中的真实与虚构的界限,将两者无缝接轨。北漂的害害35岁了,开场以标准的人妻自况,似是自我嘲讽——失业又逢疫情,认真考虑回乡另谋(职业的,和男女关系的)出路,却冲击了自己的婚姻、母亲(她有个小女儿)、女儿(在北京跟母亲同住)的各种角色的“稳定性”,家庭内外的各种人际关系也重新洗牌。

观赏《这》时要留待片尾字幕中途的彩蛋,害害再现身受访,提及片中部分情节或角色情绪是自己的真实经历,现在她跳出来诠释及反思。这令观众再回顾全片,推敲哪段是“剧”,哪段是真实记录,哪段是真事的搬演(包括梦境或回忆)。我甚至忍不住推敲,害害是否因为主演了这部打破虚实界线的戏,边拍边影响了她的许多真实生活中的行为和对生命轨迹的抉择,也影响了片中亮相的真实家人和亲友。

依导演“阿烂”的思路,不论古今,社会文化要求女性作为主要养育者,一旦开启以结婚生育为目标的关系,一个理所当然可又“陈腔烂调”的人生剧本就这样敲定了。或许,《这》看来写实,是害害对现实经历的“再创作”,可骨子里这个电影时空是由她的自主意识来解构主流婚姻制度(这里指概念上的解构反思)和相应的人妻“标准作业程序”,以及推动“剧情发展”,反思这套“约定俗成”的“理所当然性”及它对女性的赋能与框限。

《这个女人》《寻她》是第12届新加坡华语电影节参展片,以广东农村为背景的《寻》是罕有的中国大陆摄制的粤语片,将以原音放映。电影节4月26日已开幕,详情可上网scff.sg查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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